Hell
長路漫漫,你孤獨地一路行走在黑夜中。
有一日,你在深夜裡轉醒,聽見有東西靠近,你只是靜靜地仰躺著,準備接受命運的安排,而不像以往猜疑、掙扎、與什麼事物對抗,放棄的感覺意外暢快,你甚至嗤笑著以往的自己,為何不老早舉手投降,留著一條爛命在世間徒增苦痛。
最後你發現那聲響不過是個來自大自然的惡作劇,風強烈的打在恣意生長的芒草上,一叢和人一樣高的雜草是很容易產生誤會的,你嘲笑下方才的自己,然後裹起大衣繼續睡眠。
一陣冷冽的風吹拂過去,你揪緊了大衣領口。這倒是件奇怪的事情。你寧願被來路不名的某人殺死,或是被野獸咬散分屍成數塊,卻不願意凍死在這荒郊。要知道低溫的夜晚比起等待殺人魔路過,更容易帶走一條脆弱的生命。
某日,你蹲在路中間吃上一頓不算豐盛的午餐, 資源在現下已經彌足珍貴,或許再更早以前就是了,但是你已經無能探知今朝是何夕。麵包的味道有些發酸,你咬了幾口又再用油紙包起來收進行囊,沿路走過幾棟破屋,你隨意找了間走了進去。
光線穿過沾灰的窗戶,使屋內的陰影曖昧不明,沙發上有個看起來像是屋主的屍骸,後腦勺上的大洞看起來像是自己用槍打上去的。幸運的人。你想。為了能夠及早離開這個破敗、腐敗不堪的世界,飲彈自盡看起來是個充滿智慧與先見之明的決定。
但那顯然不是你的選擇,於是你走向廚房,發現了幾罐尚未開封的鷹嘴豆泥,配上了發酸的麵包還能勉強算上是好滋味。你借用了臥室發臭的被褥,大喇喇的躺在新發現的另一具屍體附近,一面臆測屋主夫婦的故事一面入眠。
今日,你厭膩了所謂的荒野求生,城市的光芒看來是如此吸引你那墮落的靈魂,你用身上僅存的金錢買下了一晚的小旅舍床位,並在仔細刷洗身上的風塵後才出街溜達,你很意外你竟然還留有這樣微不足道的尊嚴,但又馬上為自己辯解這是不給大眾帶來困擾的舉動。
街上的發報童大喊著報紙的頭條新聞,內容是關於末日將至的荒謬內容,他聲嘶力竭的就希望引人丟上一枚銅板,你給了這男孩三枚,他眼睛睜的老大並不斷地對你道謝。謝謝您,慷慨的先生,願你能夠平安地度過這場浩劫。你從他低到不能再低的鞠躬中拿過報紙。
你在公園旁邊的長椅攤開報紙,不外乎又是一些引據古早經典的話語,並用最極端與悲觀的角度去解釋災禍的降臨,而且若不按照神的旨意來行,人類將永遠活在無盡的苦痛以及無法離脫的毀滅。
永遠是一段很長的時間。然而你心裡知曉,永遠一刻也不存續於這世間。起碼不存在於你和梅莉亞之間。
古老、懷念而惹人煩憂的記憶化為無數個虛空與白晝,你再度漫步地走向連終點在哪裡都不知道的旅程。
然後你終於確切認知到末日的真實。
自從梅莉亞死去──
不,自從生命將活力與平安從梅莉亞的身上拿走,並給予她無盡的痛苦與瘋狂之後。
你的每天就都是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