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
小小的身軀在水中不停的掙扎著,拼命地扭動自己的身軀尋求一絲生機,卻怎麼也找不著能讓自己存活的東西。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窒息。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解脫。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
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終於。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空氣。
在意識到自己的矛盾想法以前,原本還在水中掙扎的那人早已失去了意識,無力的雙手緩緩地隨著身軀向下沉。而在失去意識前一秒,他的嘴角在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微微向上揚了一下,最後回歸於無。
「不對...這個應該要多一點才對...還是這個...?不對...不對...」女人喃喃的在嘴裡唸著一連串的詞彙,手中的動作越來越急躁越來越粗暴。
「咳...咳...噁...!」倒在籠子裡頭的男孩蜷著小小的身體用力咳著,和著唾液與鮮血一起,將水用力的從腹腔給咳出來。「好...咳...好痛嗚......」小男孩蜷曲著身體,將臉埋在雙腿間啜泣著。
「閉嘴!吵死了!」女人用力的將手中的試管往籠子上砸了過去,歇斯底里的吼著。一把將籠子裡頭的人給抓了出來,然後丟向一旁的平台上。
「不...不要阿!母親!不... 啊!!!」陰暗的房裡,只剩下男孩的哀號聲與機器冰冷的運作聲在迴盪著。
而這個被稱作為母親的女人將整齊擺在平台旁的管線逐一的往男孩身上扎去,將一條又一條的管線連接到男孩的神經與血管上頭。沒有任何的麻醉或前置動作,女人只是一股腦的將管線連接到男孩身上。男孩疼的不停掙扎著身體,希望能掙脫這苦痛,而這樣的舉動反而讓女人更加粗暴的對待著他。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捏著他細小的脖子,並用另一隻手將最後一條管線往男孩的喉嚨深處給插了進去。
各種色彩的液體就這樣沿著透明的管線注入了男孩的體內。男孩的身體不停的抽蓄著,雙眼翻白,唾液則沿著因為管線而被迫開啟雙唇緩緩滴落。痛,好痛。不只是生理上的那種疼痛,心理層面也因為恐懼而開始發疼。很快的,受不了這種巨大痛楚的他就這樣昏了過去。
「吶吶!老師說我今天畫的圖很棒歐!很厲害吧,父親大人!」男孩拿著畫,撒嬌的撲進了男人的懷中,分享他的溫暖。
「呵呵呵...好,畫得很漂亮,很棒呢!」男人寵溺的摸了摸男孩的頭,順手給他順了順那頭耀眼的紅髮。
「嘻嘻嘻,對吧!」男孩將臉埋進了男人的胸膛中,滿足的蹭了蹭。
「好啦!羅索!你父親還有工作要做呢,別老湊過去打擾他。」女人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對寶,無奈的搖了搖頭。
然而這一大一小彷彿是在抗議她的說法一般,鼓起了雙頰更緊密的擁抱在一起,這畫面讓原本還想在說些什麼的她一時克制不住的笑出了聲。凝望著摯愛之人以及孩子,女人臉上洋溢著幸福。
走向前,將羅索從男人的懷中帶離,留給男人安靜的工作空間。牽著羅索走出書房後便將他置於他自己的房間裏頭,大略叮囑了下羅索他應該做的事後就這樣離去。
關上門。女人輕輕倚著門板,斂起了笑意的眼就這樣直勾勾的盯著眼前這扇門。冷冷的、冷冷的望著。
羅索緩緩的張開了眼,不知道已經昏迷多久的身體發出了哀號,痠痛的感覺遍佈全身。『好像做了個...好夢呢...』忽略身體傳來痛楚,羅索淡淡的回憶著剛剛的畫面。不過很快的,他便發覺了狀況不對...他現在正處於水中!
驚恐地用著身體僅存的氣力掙扎著,希望能脫離水的包覆。可是預想中痛苦卻沒有襲來...稍微緩過神後,羅索才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被接滿了無數細小的管線。將視線從自己的身上撇開,隔著水,很快地捕捉到了女人的身影。
女人佇立在玻璃櫃前,用著滿滿的溫柔與哀傷凝視著,凝視著玻璃櫃裏頭那雙眼緊閉的人。
羅索渴望的盯著女人的表情。那是曾經,自己多麼希望獲得的溫柔。可是,女人的溫柔卻只肯為那男人付出。永遠,都只為那身為自己父親的男人付出。而自己,在女人眼中似乎就只是他們倆愛情中單純的附屬品。
羅索不知道自己到底沉思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一回神便看到女人笑涔涔的盯著自己看。看著她擺動的雙唇,似乎是在對自己說些什麼?努力地想去解讀她的話語,卻只看懂了一句話...『太好了。』
太...好了?羅索不解的思考著。再度將視線轉回女人身上的他,發現女人的眼睛裏頭映出了些什麼。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移...這一刻,羅索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好像有什麼東西壞掉了。
肚子上頭有著一個大大的開口,暗紅色的皮肉在水中微微的飄著。透過腹部上的洞,他能清楚的看到正在擩動的臟器。沿著開口往下,有著一條似乎才剛癒合不久的傷口,粉嫩的新肉就這樣在皮膚上形成一道猙獰的疤痕。
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
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
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
他耳邊充斥著心跳的聲音,而且越來越大聲。有什麼東西壞掉了!羅索的腦海裡一直迴盪著這句話。他知道,有什麼東西壞了。可是,他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壞了。他只覺得頭很痛,痛得好像要裂開一般。
察覺到羅索的不對勁,女人將事先準備好的鎮定劑往管子裏頭注了進去,確定羅索昏睡過去後才安心地回到實驗桌前。
重複著切割、癒合、切割、癒合、切割、癒合、切割的日子,就這樣渾渾噩噩的不知道過了多久。除此之外,這段時間女人還同時給他服用了許多不知名的藥物。
每一次,都生不如死。卻永遠,無法死去。
這次同樣的,在服用了藥物以後因為疼痛與不適而昏了過去。與平常不同的是,他難得的又做了個夢。
原本打算讓父親給自己講故事的羅索開心的抱著書本來到父親的書房前,準備要推開門的前一刻,從門縫窺見了裏頭的情形而停下了動作。不認識的女人不知羞恥的騎在男人身上,唇齒間盡流露出低俗的呻吟聲。而男人則迷戀的撫摸著女人的軀體,一寸、一寸的輕撫著。最後雙手停留在女人的臀辦上,揉捏、掰開,然後用力的頂弄著女人。
羅索摀住差點嚇的大叫出來的嘴,就這樣任由書本向下滑,發出了不算大的聲響,這小小的聲響就這樣驚動了房裡的人。男人迅速的向門外查看,卻沒有看到人影。撿起躺臥在地上的書,男人大步的朝著羅索的房間走去。
從藥物副作用中清醒的羅索晃了晃自己的小腦袋,冷冷地笑了出來。『自己還因為告訴母親這件事,而被她搧了個耳光呢。』手不經意地撫上當初被打的地方,似乎還能感受到那熱辣辣的痛呢...而那個捏著脖子威脅自己父親,他光是想到就覺得噁心。
抬起頭,看著眼前女人的背影。似乎...又打算要做些什麼了呢。以前,或許還會感到害怕、恐懼甚至是哭泣。但現在,那種感覺早已麻木。
「好...無聊...啊?」羅索在嘴裡喃喃的唸著。
過沒多久,女人將羅索從籠子裏頭給抓出來綁上一旁的平台。拿著手術刀,逕自將羅索的腹腔給開了個洞。感受到疼痛的他大聲的嘶吼了出來,用力的扯著遭到綑綁的手腳試圖掙脫。然而女人像是沒注意到般,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俐落的劃開腹腔後,開始對著肝臟做切割的動作。取下部分的肝臟置於保存液後,將沾染了鮮血的手套連同手術刀一併扔掉。放任著羅索的傷勢,捧著裝有肝臟的器皿走向另一端的手術台去。
「親愛的,我會盡快讓你好起來的。」女人輕柔的執起男人的手,貼上了自己的臉龐。「再等等歐!」用寵溺的眼光望著檯子上的男人,執刀。
「呵...」羅索偷偷的笑了出來,鮮血就這樣從嘴角流了下來。「有...病...」雙眼茫然地盯著天花板看,笑容放肆的擴大著。
終於,羅索終於知道什麼東西壞了。沒錯。她壞了。他也壞了。通通都壞掉了!壞掉了壞掉了壞掉了...既然壞了,那就不要了。羅索的笑容沒有減少半分,反而有擴大的趨勢。他的心,已經被最後一根稻草給壓垮了。
從那天之後,女人天天往羅索的身上注射各式各樣的藥物,小心的控制著他身體的恢復情況。
今天,羅索再度被綁上了那平台。
「母親,你愛我嗎?」淡淡的,羅索開了口,卻沒有得到回應。「即使是那樣的男人,也比我好嗎?」他自嘲的笑了出來。
「囉嗦!你懂什麼!你一個孩子能懂些什麼?」女人突然歇斯底里的吼了起來。「我愛他,我很愛他!他是我的一切!他是我用我的全部換來的幸福,你懂什麼!」女人衝著羅索憤怒的吼著。
「真是...可悲啊。」羅索的嘴角大弧度往上揚了起來。掙脫根本沒綁好的繩索,抓起刀子就往女人的眼睛捅了下去。
女人痛的哀號了起來,摀著眼睛就這樣跪在地面上。鮮血不停的從指縫滴落,彷彿哭了一般。羅索無聊地看著女人狼狽的模樣,抓起檯子上剩餘的刀子往女人的四肢釘去。
鮮血如泉湧一般的噴灑而出,濺的羅索滿身。而他,則滿意的笑了笑。盯著她錯愕、憤怒和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龐。眼前的光景,讓他的心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不過快感也就只停留那麼一瞬間,便回復了平靜,毫無任何感覺的盯著眼前這一幕。
「痛嗎母親?」羅索蹲在女人面前無辜的問著。「會痛的話要講歐,羅索幫你呼呼。」一邊開心的笑著,一邊隨著鼓舞的心情轉圈說著。
羅索繞著她轉、繞著他轉,最後轉到了凌亂的實驗桌前。歪著頭,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沒有停頓太久,小小手掌迅速的動作了起來,將一管又一管的藥劑往燒杯裡頭倒去。隨著藥劑的增加,燒杯裏頭的液體漸漸的沸騰了起來,冒出一陣又一陣的白煙,迅速向著周圍竄去,瀰漫了整個房間。
女人狼狽的倒臥在血泊中,因為吸入了那氣體而難過的喘息著。充斥著血絲的獨眼惡狠狠地瞪向羅索,而一張一闔的雙唇似乎是還想說些什麼。無奈怎麼說,就是發不出半點聲響。
手裡抓著試管的羅索靜靜地趴在桌面上,淡定對上充滿惡意的眼神。看著她眼神越來越迷茫,那種瀕死的感覺讓羅索感覺到自己還活著。自己,是真真切切的活著。
「吶,母親。不要怕歐,這個東西會讓舒服的睡著的。」還在沸騰的燒杯砰的一聲碎裂在地,淺褐色的液體向著四面八方流去,和著女人的鮮血一同沸騰、蒸發著。
女人就這樣一點一點睡去,永遠的沉睡。而同樣吸入大量致死氣體的羅索,似乎是因為先前實驗所致,而沒有受到半點影響。只是靜靜的望著不在起伏的軀體,癡癡的笑了出來。
「父親,我跟母親一樣聰明歐!很棒吧!」隔著玻璃櫃,羅索近乎瘋狂地問著。「可惜,我不像她愛您那般深愛著您呢呵呵呵...」他自顧自的瘋狂笑著,推開了玻璃櫃的蓋子讓氣體能夠順暢地進入到男人的身體。
狼狽的坐臥在地,他無力的倚靠著牆面,笑著。因為他現在除了笑,什麼也做不到、也無力去做了。只是一昧的,一昧的放任自己將這種絕望徹底的發洩出來。壞掉了,通通都壞掉了。
女人有錢,有著很多的錢。男人肖想的,只有這些。
男人有情,溫柔無比的情、多到滿溢的甜言蜜語。這是女人渴望的。
而他,什麼都沒有。曾經,他以為他擁有一切。溫暖的被窩、美味的食物,還有一對疼愛自己的父母。可這一切,全都是假象罷了。他,羅索。只是一場你情我願交易下的一項產物,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他有過最美好的一切,也徹底的失去了這些。最後得到的,只有無盡絕望與破碎。而在絕望之中,遺傳自母親的才智是羅索所剩餘的最後一點光亮。與生俱來的潛能,成為了他生存下去的強力後盾。
他嗤笑著如此無用的自己,嗤笑著到最後還是得靠著那種人的自己。他把自己鎖在內心最深處的角落,讓瘋狂充斥著軀體。他將用自己的方式,繼續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縱使自己早已沒有存活下去的意義,他還是渴求著生。
在僅剩的最後一絲理智中,他堅信即使是這樣的自己,也有存活下去的的資格。又或許,正因為是這樣的自己,才更應該活著。
以這樣異常的姿態,以這樣異常的身心。
去對抗那些所謂正常的,
異常。
然後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