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ven
窗外人聲鼎沸,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但一切卻早已開始,如同預言所說。
末日即將來臨。
當預言剛揭示時,人們對此嗤之以鼻,儘管感到憂慮但只引來大伙的訕笑,日常依然持續著,市場吆喝聲依舊,穿著艷麗的女子招攬著客人,有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那天,人們指著因末日將臨而變幻異常的天空,圓睜的眼裡滿是驚恐,滿是嘆息,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有什麼是不會變化的?大概是夕陽下拉長的身影,各各都那樣地徬徨,那樣地無助。
消瘦卻結實的肩膀,披散的紅髮,讓他想到那個曾經炎熱的夏日。隨著日子的消逝,回憶卻越發清晰。曾經他與室友操著不熟練的剪刀為對方剪髮,一邊埋怨對方的技術,一邊為自己的傑作滿意地哈哈大笑,一人旅行後便任由他恣意生長,等回過神來已經過了大半年月,拿起小刀一刀劃去,散落的紅髮遍地,年輕的自己已不復存在。
隨著日子益發成長茁壯的不僅僅是身高,眼神中的堅毅,步伐中的堅決,想訴說的對象皆已不在,呼吸每一口都是苟延殘喘,但依然必須前進。用僅剩的盤纏買了點麵包與酒,拎起背包,他再次踏上旅行,這次不再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
每經過一個城鎮氣候的變化就更加嚴峻,以往熱情招待的旅店及酒館紛紛歇息,家家門戶緊閉,曾經熱鬧生氣蓬勃的街道如今只剩下三兩流浪漢及返家疾走的行人,不時還會在巷弄中瞧見幾具死屍,可能是無法適應這樣的天氣,亦或是無法接受即將到來的末日。
對於曾死過一次的他來說是多麼的不真切,多麼的虛幻,往事歷歷在目,死去又重生,彷彿昨日。
越往北走,城鎮及人口都漸漸減少漸趨荒廢,簡單的背心無法再抵禦此刻的嚴寒,他用酒換了點禦寒的衣物,再度踏步向前。居民對於他的旅行無不感到訝異,當他們問他究竟要到哪裡去時,他只是騷了下頭,笑著揮手道別。
他們曾是擁有力量的一群,何嘗不想利用這樣力量改變世界,改變未來,但人類是渺小的,掙扎努力奮鬥,最後迎來的還是世界的終焉。
但他不後悔。
只有在這最後一刻,他想為自己而活,不用擔心躲藏,而是站在陽光下挺起胸膛,睜開眼直視前方,他將無所畏懼。
想在末日來臨的時候,他陪伴在重要的人左右,一同歡笑度過,一同攜手面對,但他們已沉沉睡去。很快他的旅程也將結束。
曾經聽旅人說過,世界的盡頭是一片雪白寂靜。在那裡,過去的一切都顯得渺小,一切都可以被包容,任何事物都可被原諒,再也沒有哀愁與煩憂。
離開上一個城鎮已是三天前的事,一路上除了幾個荒廢的前哨站,再也沒遇到其他人,塵土飛揚,酒紅色的頭髮在這片荒土更顯突兀,乾燥的空氣讓每一口呼吸都燒灼炙熱,似乎連一旁的乾草都霹啪作響。乾涸的大地,宣告著末日將臨的事實,原先暗無邊際妖怪縱橫的森林,如今只剩下死木與枯骨。
手朝著日漸虧損的太陽捉去,雖然不再耀眼,雖然漸趨黯淡,但依然遙遠,就像那逝去的時光一般。
所剩的食物似乎也撐不了幾日了,究竟會有什麼在等著,他懷著一絲期待與盼望。那天早上也是一如往常的風沙滿天,夜晚星光閃耀,儘管天空閃著妖異的光芒,但此時的內心卻感到一片平靜。抽著最後一根菸,他緩緩的吐了口氣,縈繞嘴邊的白氣上升,消散在冰冷的夜空中。
接著他親眼見證那奇蹟的一刻,各色光在天空下變幻,前一秒才是紅色,下一秒又變成綠色,像裙帶般搖曳,若隱若現。
「這可真是……不得了啊……」咋舌想再抽一口的同時才發現手中的菸蒂早已掉落,嘴角卻還是忍不住上揚。
你們看見了嗎?原來世界的終結是這樣的美麗,這樣的動人心弦,讓人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