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ven
──還真是有點貪得無厭呢…
大小姐突然陷入昏迷了。
在一天的清晨並沒有如常出現在眾人面前,直至布勞來到對方的房間時始發現小小的人偶合上眼睛、安靜地躺在床上,無論怎樣呼喚也沒反應。
瑪格莉特和其他人一同待在大小姐的房間中,等待沃肯的檢查結束。
沃肯把工具收起,起身對著布勞說:「機能並無問題,昏迷的原因未知。」然後環視眾人一眼,「你們最近有發現些異常嗎?」
異常?
思索片刻、把近一星期的行動記錄翻查一翻後,瑪格莉特歪著頭、指尖輕點在唇上,緩緩開口:「昨天大小姐…嗯、」半歛雙目考究著該怎樣形容,「有短暫的機能停頓。」
那是昨天的清晨,天空依舊被厚重的雲層遮擋、連一絲代表生氣的橘黃光線都沒法穿透,入目的就是灰濛濛的一片,甚至連空氣也帶著濃濃的壓抑感。
──了無生氣。
瑪格莉特深吸一口氣,鼻息間傳來腐屍的氣味、混雜了淡淡的血腥味,就在不遠處。本體為無人機的她其實並不需要呼吸,但這種根據五感辨識四周的能力有時會比無人機偵察來得迅速,因此在與核心融合至今,那繼承自人類身份的舉動仍舊無意改變。
「瑪格莉特。」
「是,大小姐。」旁邊一聲呼喚讓她轉過頭來,淺笑看著只到自己腰身的人偶。
「走、」大小姐淡淡地回看一眼後邁開腳步,就在此時,對方抬起的腳突然一頓、懸在半空,但瞬間又回復正常「了。」,若非話語中帶些不自然的停頓,瑪格莉特也不會發現。
「大小姐?」她瞇眼疑惑地說,卻見對方眼中並無一絲異樣。
想必是剛才想到甚麼吧?
她聳聳肩,也沒在意,便跟隨對方前進。身為聖女之子的人偶本身藏著不少秘密──關於這世界的、關於戰士的──這一切縱然瑪格莉特好奇也不會刨根問底,因為對方並不會和盤托出,無謂浪費時間,倒不如多研究些影世界的事和物還更好。
──所以她沒發現,這是剛開始的異常。
出外探索的任務不外乎是發掘新地區、或是狩獵魔獸,瑪格莉特雖屬於研究人員,但以她的能力卻也是輕而易舉。
瑪格莉特以其人類型態作餌誘、懸浮在空中的本體快速地發射具穿透能力的光線,瞬間便將聚在身前的數個阿巴瓦空消滅。這類魔獸對近戰的戰士威脅較大,對能作中距攻擊的她來說,只消將光線準確地擊中核心便可以,而核心的爆炸亦會波及至其他緊隨而至的阿巴瓦空。
留下一個柔和的淡笑後,她旋身看向正坐在樹下的大小姐、無視背後發出的幾下爆炸聲。剛踏出兩步,本體發出示警同時感到腰側傳來一絲不適,「嗯、」撇頭一看便見到長著尖牙的大型無脊椎動物用力噬咬著她的幻影。
「這個可不是容你隨便咬的喔。」話雖如此,但瑪格莉特僅僅露出無所謂的一笑,消去幻影的剎那,一個無損傷的身影出現在妖蛆身邊。數道光束同時射穿妖蛆的身影,噴射而出的鮮血灑在泥土上、濺在她的衣服上。
下意識地輕拍沾到殷紅的衣服,瑪格莉特環視四周發現沒有魔獸正在接近時便抬足走近大小姐,「暫時已經把附近的危機清除,可以再往裡面推進。」她笑著說,但待了一會卻沒見對方有反應,連抬頭回應甚至站起來也沒有。
「大小姐?」她蹙眉疑惑地低頭。
大小姐此時才出現一絲細微的抖動,抬頭、無機質的眼睛平淡地望了瑪格莉特一眼後望望四遭的情景,在瞥見出現在不遠處的妖蛆屍體時始露出一抹疑惑的情緒。
「大小姐?」
再次望向瑪格莉特時,大小姐眼中的疑惑已經消去,清冷的嗓子說著:「有事?」
瑪格莉特半歛雙目,搖搖頭,「沒事。」重新勾起笑容,伸出手把大小姐拉起來,打算往森林的深處探索。
只是才走了約五分鐘,瑪格莉特又再感應到附近魔獸對她產生的敵意,「又來了嗎?」注視著她的目光越來越近,當身穿綠色外衣、人型敵人的身影映入眼簾時,她略顯驚訝地望著。
「白魔?」非屬於此區域的魔獸突然出現並不在瑪格莉特的預想中,她不解地轉頭一看大小姐。
「大小、小心!」正打算從對方口中獲得線索時卻見原先站著的人偶倏然突兀地屈曲膝蓋,狀似絆倒但又在剎那間站穩。
瑪格莉特擔憂地看著狀況不佳的大姐,而對方的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不解的神情,不過只消數秒又回復正常,對著她緩緩地搖搖頭。
眉間沒因為大小姐的回應而鬆下來,瑪格莉特快速地把冒出的白魔全都清掉後便示意大小姐盡早回宅邸休息。
而回去後的第二天,就發生那件事了。
「機能停頓嗎?」沃肯低頭思索,他檢查後發現對方身上的機件並沒問題,那機能停頓的原因到底是?
倒是一旁的布勞開口道:「關於大小姐的事,請容我先跟聖女大人請示。」語落,他對著眾人稍稍欠身便離開房間。
原以為聯絡炎之聖女後便能獲得解答,沒想到布勞卻帶來了難以置信的消息。
──炎之聖女消失了。
他剛踏進炎之聖女所在的範圍,便察覺那充滿壓迫感、和自身力量有所連結的能量全然不見,甚至連對方強大的身影也不知所蹤,留給布勞的只是一片空蕩蕩。
瑪格莉特坐在陽台的椅子上,勾起茶杯啜飲一口、眺望遠方的天空。
距離布勞帶回來消息已經過了三天,大小姐仍舊沒有醒來,縱然沒有任務但仍部分戰士出門,結果捎來了世界邊緣正逼迫的消息──靠近宅邸最遠的地區逐漸消失、被一片漆黑無光的黑暗遮蓋,魔獸慌忙逃脫,有些逃不過的連一絲哀慟也來不及便被黑暗吞噬。
三天。
還有三天,虛無便會蔓延至宅邸。
她捧起桌上放著小點心的盤子站起來,來到了二樓的一間房間外,象徵式地敲敲門便走進去。
房裡的人也只是瞄了她一眼便埋首在剛剛的工作中。
「世界末日了,還這麼勤奮?」瑪格莉特淺笑著說。
「你信?」羅索看著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嘲諷。
「炎之聖女消失,連帶以她力量架構的世界也在崩塌,從表證來看不就是……劫數難逃?」
「說不定還有個甚麼冰之聖女、風之聖女。」輕扯的唇角是抹譏諷的笑容,羅索也沒繼續跟對方閒扯,「反正你就死了,就讓我把本體徹底研究一下。」
「嗯…不要。」她坐在椅子上,撐著頰,「男女授授不親,不是嗎?」
「你還是女的嗎?」羅索撇頭一看無人機。
「不是嗎?」她反問。
羅索揚揚手,不耐煩地結束了無意義的對話,瑪格莉特倒是習慣了,指指放在桌上的小盤說了句「給你吃」便轉身離開了。
踏出羅索的實驗室,她便邁步走向附近的圖書室,要說會常到那邊的除了是研究人員、就只有他了。
瑪格莉特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在看到一道長髮的身影時悄悄地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
就這樣看著他就可以了。
她在之前也沒好好陪伴過對方,或許當中包含名為恐懼的思緒作怪,在稱為最後數天的現在,大概可以抛下所有靜靜地看著他、她唯一的血親…
她曾經思索過對方會否憎恨自己,要是知道活下去會獲得可怕的力量,他會願意嗎?瑪格莉特不知道,想要對方活下去的念頭源於自己而已,說是私心也確實不容辯駁。還是該為了他好而早一步讓他脫離痛苦的人世?那又有誰知道他是想要活下去。他的生、他的死也只是父母的決定,當時仍在襁褓中的他遺憾地…暫不由他。
瑪格莉特不由得輕嘆一聲,抬首的一刻剛巧和對方四目相投,一怔,側頭露出淺笑。
對方沒有回應,帶絲不自在的撇過頭來。
她苦笑著搖搖頭,對這種反應也沒意外,畢竟…
一天、兩天,到第三天,瑪格莉特也待在圖書室,由單純地看著對方變成有些交流。
她把目光投向窗外,虛無已經來到入目可見的地方,宅邸的外圍已經被吞噬,還有多久?一分鐘?一小時?這種等待死亡的方式還真讓人焦躁。
瑪格莉特轉頭看向同樣望著外面的身影,倒是打從心底露出笑容。
──不過啊…還真是有點貪得無厭呢…
──想聽一聲「 」…啊,不過早就失格了吧?